上世纪70年代,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上映了动画电影《哪吒闹海》。
关于哪吒的故事,想必大家都熟悉。哪吒剔骨还父,削肉还母,身着白衣倒在血泊。
这种在肉身上与父母的决裂,达到了中国传统文化“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语境下,一切叛逆者所无法企及的巅峰。
面对亲子间话语权不对等,他斩断的实际上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思想禁锢,而如今,青少年群体中的“哪吒情节”仍然不时复现。
“其实我并不是想自杀,我可惜命了,我才不会让自己死呢。”珍珍低着头跟咨询师说。
今年读高一的珍珍,因为有过自伤行为,与父母一起来到咨询室进行心理咨询。
珍珍妈妈跟咨询师讲述,珍珍从小性格就挺执拗的,因为小学之前是给爷爷奶奶带的,跟爷爷奶奶比较亲;
后来跟父母一起生活时,因为妈妈比较重视学习,对珍珍也比较严格,所以亲子关系并不是很好。
珍珍认定的东西不能轻易更改,也因此常常会跟父母起冲突,一开始只是顶嘴哭闹,后来闹起了绝食。
而在一次跟父母的剧烈争吵后,珍珍自己躲在房间里划伤了手臂,被妈妈发现后及时送去了医院,所幸的是伤口没有伤到要害。
父母因此将珍珍周末的补习班取消,经常带珍珍出去玩,希望能让她放松一下。
后来,因为寒假妈妈报了补习班,珍珍没办法回老家陪爷爷奶奶,母女俩又一次发生冲突,冲动之下,珍珍当做妈妈的面又一次划伤了手臂,妈妈不得不妥协。
之后,父母很担心珍珍的身心健康,于是说服了珍珍一起来到咨询室。
珍珍:“其实我一开始并没有想过要伤害自己,但每一次无论我怎么跟妈妈说,妈妈却怎么都听不进去。
我知道自己闹绝食不好,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样才能让爸爸妈妈听到我说的话。
在他们眼里,我做什么都是在瞎胡闹,我真的好绝望,我好像在面对一扇怎么敲都不会打开的门,我是真的没办法了。”
“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为什么她会变成这样子呢?
我们现在什么重话都不敢说了,在家里都是她说了算,她说要吃什么,要做什么,我们都听她的,什么意见都不敢说了,就怕刺激到她。
她还要我们怎么做?我之前听其他家长讲,他们家小孩也有出现这样的行为,还说现在的学生之间就流行这样的风气。老师你说她是不是在学校学坏了呢?
要是换个学校会不会好点呢?”珍珍妈妈边说边哭,迫切希望咨询师能够告诉她下一步该怎么做。
在《折翼的精灵:青少年自伤心理干预与预防》中,将自伤行为定义为一种情绪管理障碍。
自伤者一般是以这样的方式来消解汹涌而来的情绪痛苦,或是进行自我惩罚,又或是以此来寻求刺激或是控制他人等。
而在众多关于青少年自伤行为的研究中也指出,情绪管理是青少年采取自伤行为报告比例最高的功能之一。
也就是说,自伤是青少年们面对汹涌而来的负面情绪时采取的应对和保护自己的方式,或许难以被众人理解和接受,但对于他们来说是有用的。
那么,促使他们做出伤害自己身体行为的背后,有着怎样的心理动机呢?
01 亲子之间的互动模式,孩子以此来表达情绪需求
我们会如何体验和表达自己的情绪,并不是与生俱来的能力,而是一项在关系互动中慢慢学习发展的能力。
而我们最先开始“修”这门功课时,是在与我们关系最紧密的照顾者的关系互动中开始的,也受到成长环境的影响。
根据Linehan的生物社会模型,个体的情绪表达方式、情绪反应会受到家庭环境的影响;
而父母对个体情绪的忽略与虐待这样的家庭无效环境则会加大青少年自伤行为发生的可能性。
也就是说,不当的情绪表达方式(如自伤)的形成与亲子之间的互动模式有关,孩子自伤行为的背后是亲子关系的问题。
婴儿时期,我们表达自己需求,引起父母注意的方式便是哭。如果父母可以在孩子啜泣时便出现,安抚婴儿,那么婴儿也不会容易大哭;
而若是只有当婴儿嚎啕大哭,哭了很久时父母才出现,那么婴儿可能会在潜意识中形成这样的认知模式:只有我哭得够大声,妈妈才会出现。
而长大后在亲子互动模式中也同样,当孩子意识到自己的哭闹无法引起父母注意,让父母满足自己时,那么他只能选择更激烈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情绪情感。
珍珍从小在跟父母的相处中,一直是以激烈的方式去表达自己的诉求和情绪,用过激的行为去反抗父母;
而这样的互动方式随着孩子个体意识的自主性的萌芽和发展,会加剧孩子表达情绪的时候选择越来越激烈的方式。
来到青春期时,亲子之间也形成了强烈的对抗性,一旦出现冲突,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02 对父母的报复,伤害自己,惩罚父母
有一句话叫做“我伤害不了我的父母,所以我通过伤害自己来惩罚他们”。
在高控制欲父母的教育下长大的孩子,个体性和自我意识的发展被压制着;在父母面前,自我感受被完全压抑,自我要服从父母的意志。
这时候,“我”这个主体在自己看来已然不属于自己,更像是父母的“附属物”。
有位网友这么形容自己的“升学的压力,快速的赶课,父母说的永远只有学习,我感觉他们恨不得我全部去除情感,变成学习机器一般”。
本处于高度敏感和关注自己感受的时期,但却不得不服从于某种外部规范,这给青少年带来的压力与问题也就越多。
所以,无力的他们在选择自伤时,更像是在对父母的反抗和对父母的惩罚,仿佛自我伤害是唯一可以与父母博弈的筹码。
澳大利亚的米切尔博士认为,青少年群体自伤行为的背后,其实是在表达:我要检验你是否喜欢我,我要引起你的注意,我要吓唬你们,我要报复你们,我很绝望。
他们渴望得到一段被关注的关系,自伤是希望被理解、被重视、被认可。
例如前面案例里的珍珍,她一方面通过自伤来表达自己的绝望,更重要的是,她渴望父母能够理解自己,能够看到自己。
03 回避体验当下的消极情绪
有学者认为,自伤行为的发生与个体体验到的负面情绪有关,很多时候,选择自伤的个体是用这样的方式来回避或逃离自己不想要或厌恶的内在体验,如想法、躯体感觉、痛苦等,主要的对负面情绪体验的回避。
有一位读六年级的男孩,学业压力很大,而且母亲还会给他布置很多额外的学习任务,并要求他完成。
每次当他感觉自己难以承受了,便会有强烈的自伤想法,也会用美术刀划手,这时候,他会感觉自己好像没那么难受了,压力感也会有所缓解。之后,他便形成了自伤的习惯。
这也是为什么很多青少年会不止一次地进行自伤行为的原因,当自伤行为可以很好地帮助他们逃避体验负面情绪时,这一结果会强化了孩子的自伤行为,久而久之,自伤便成为了一种自动化的逃避模式。
而根据大量关于自伤的自我回顾性自我报告显示,大部分自伤者报告在自伤行为后,自身被唤醒的负面消极情绪,如紧张、焦虑、受挫、愤怒、伤心、自我厌恶、压力感等,都得到了显著的缓解。
所以,当青少年陷入强烈的负性体验时,自伤便成他们摆脱消极情绪时的首选手段。
在《折翼的精灵》一书中,作者呼吁道:“无论父母、还是社会工作者、心理咨询师,都需要把自伤看作孩子用无声的方式在进行‘痛苦’或‘呼救’。
这两种呼喊都代表着孩子对特定支持的有效请求。一旦理解了孩子的潜在动机,就能为孩子提供合适的支持,有效制止和预防自伤现在在青少年中的蔓延。”
当我们发现孩子自伤时,请避免这样去跟孩子沟通:“别人经历更惨的事都活得好好的,你怎么一点小事就要死要活的”、“你这么闹难道别人就会注意你了吗!”、“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这样把生活弄的一团糟!”......指责、说教的话只会让孩子更痛苦。
而要缓解他们的痛苦,可以这样跟他们沟通:“我很担心你,你愿意跟我聊聊吗?”,“如果你想要找人谈谈的话,我永远在这里”、“我想知道我现在怎样才能为你提供最好的支持?”……
在温和、不带评判的沟通中鼓励孩子合理的发泄内心的情绪,给予孩子耐心的陪伴与安慰,帮助孩子形成健康的疏解情绪、表达情绪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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